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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啊,阿尔托莉雅。这件事还是晚点再考虑吧。就算是风之氏族也无法飞上天空。广阔的天空是龙的领域啊。能够在空中飞翔的,只有极少数的上级妖精。”
那些结论并不是字面上的谎言。
——“身后的翅膀只是装饰,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啊!”
他却从那深渊之底翱翔而起,甚至还单手搂着陷入沉眠的藤丸立香。
事实上阿尔托莉雅·阿瓦隆的判断完全正确——“带着那种伤势,应该不可能再次爬上来了”,换个说法则是,“如果不是那种伤势,他随时都还可能再次爬上来”。
因为“奥伯龙·伏提庚”,是“龙”啊。
谁也没有过多在意过他战斗时轻盈飞舞的身姿——当他头戴着妖精之王的冠冕、当他身负着凤蝶般的翅膀,这一切看起来都那般理所当然。
然而那对翅膀是彻头彻尾的假货,悄悄藏在衣饰之下的则是透明而孱弱的蜉蝣的薄翅。不论哪一方,都根本无法用于飞翔。
但……究极的幻想种、神秘之中的神秘,龙种、甚至某些未生双翼的亚种,也能轻易地穿梭于云隙之间。
以时速130km著称的飙速王,从奈落之底突贯而上——不,更快、再快……在妖精国时因暴露龙之因子的可能带来风险过大而未曾尝试,事实上融合了罗宾·古德费洛概念的他,或许甚至能够达到四十分钟环绕地球一圈的速度※。
(※出自《仲夏夜之梦》帕克的自述,换算起来约等于60000km/h)
鳞粉簌簌落下,所触的一切纷纷沉入梦境。与此同时,那对捏造的凤蝶翅膀也在气流中逐渐碎散。从那其中显露而出的,是与奈落的虫龙同样、似爪非爪似翼非翼的可怖异形肢体。
“如果你看到这种东西,总不会再觉得美丽了吧。”他瞟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藤丸立香,又轻轻叹起了气:“……哈啊……不过也说不准呢。”
——……如此一来,故事似乎又能“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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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睁开眼来,藤丸立香发现自己正抱膝坐在林间的空地上。
大青虫模样的妖精正在面前极近的距离立着前半截身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前足搭上他的膝盖。
“醒了!醒了!奥伯龙的朋友醒了!”它发出一如既往吱吱喳喳的含混声音,但毫无疑问是欣喜的声调。
“是你吗?”虽然藤丸立香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根本无法用外貌来区分同类虫型妖精的个体,但他很快想起了上次告别时的事情:“这么快就又来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不过见到你很开心!”
他友好地伸出手去,却忽然不知贸然触碰是否妥当而犹豫了起来。
大青虫却心领神会似的,用两条前足捧住了藤丸立香的指尖:“人类的礼节!我懂!我懂!”
“谢谢你!”他笑着轻轻摇晃了一下大青虫小小的足尖。
阳光透过金灿灿的叶隙,如此柔和、惬意又平静。
身处其中的藤丸立香,却不知为何尤为不安。
“奥伯龙……?”这个梦境的主人既然不在面前,那大概是正在自己身后——于是藤丸立香试探着呼唤了。
“……”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他所期待的那个声音在背后极近的距离说道:“先说好,可别回头哦?”
“!”藤丸立香僵住了,毕竟“别回头”这个要求怎么听也不太像是一件好事,“不要紧吗?!发生什么了!”
心脏猛烈地躁动起来,但他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试着将手沿着地面向身后摸索。
“哼哼~”奥伯龙的声音轻轻地笑,“灵基方面不用担心,不信你试着通过魔力经路感知一下嘛——契约都结了,还在这种问题上浪费多余的心力,也不知你这Master至今都是怎么当的……”
吐完槽他停顿了一下,回到了正题:“就是那个啦!离开奈落(冥府)的路上决不能回头看的那个规矩嘛~你应该至少听说过的吧?”
“…………”
藤丸立香当然立即就知道那肯定是个胡扯的理由。不过确如奥伯龙所说,通过回路感知到他的体征一切正常之后,藤丸立香多少还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所以,我们真的就能这样顺利离开奈落?”
“区区小事,对大家可靠的妖精王而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呀啊~不过没让你看见我最帅气的表现,是不是有点遗憾呢?”
“……”不安的心情又浮了起来。
尽管片刻之前奥伯龙的灵基确实变回了妖精王的模样,但他在二人独处的场合仍然故意用着妖精王的自称与那种轻佻的语调……几乎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
“那我能……握着你的手吗?”藤丸立香隐约觉得奥伯龙或许是有意想让自己拆穿其中的异样,但他也无法那么快参透真实缘由,于是选择了小心翼翼地顺水推舟继续试探。
——如果是那个,走出冥界的故事的话……俄耳甫斯是牵着欧律狄刻(恋人)的手的。
“当然。”奥伯龙答应得倒是意外爽快。
他的右手轻轻覆上了藤丸立香的左手,藤丸立香立即将掌心翻转过来,牢牢地将其抓住。
骨节清晰,手指纤长,手心的温度有些微凉,触感却还是那样柔软又细腻。
——好喜欢。全部都……好喜欢。
光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触碰,就再一次让那种情感不可自制地涌动起来。
——所以你这算是……答应了吗?
但奥伯龙或许永远也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吧。
“……结果……被你搅得一塌糊涂的那个故事的结局,究竟算是变成什么样了呢?”他低声这样说着,不知那算是提问,又或者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一些毛茸茸的触感拂过藤丸立香的后颈,奥伯龙大约是将身体向后靠了靠,让两人的后脑轻轻相触。
“意外还挺正统的嘛?”藤丸立香决定接过话茬:“像那种……经历了艰难的战斗,勇者击败了身为魔王的恋人,然后紧随在其身后跃下了深渊,在那里他们终于能够放下一切相视而笑——”
“好俗。”那个魔王本人刻薄地插话:“以及你是有多喜欢殉情展开。”
“呜啊……作为观众的话,我确实挺喜欢这样的故事……但倒也不是特别执着于殉情本身……”藤丸立香挠着自己那头倔强翘起的黑发,“只是,如果是一切都已被毁灭殆尽的前提的话,唯有如此勇者才算是终于守住了最后一件宝物……那样的感觉吧。”
“但反正两人都是一死,那个世上也将不再有任何存留,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守住啊。”他对藤丸立香的结论似乎有些不屑。
“不。就算最终以生命为代价……他也从整个绝望的世界中守住了最后一份‘爱’啊。”
“……”奥伯龙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事不关己似的腔调开了口:“我倒有点想问问……被你们如此推崇的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但这个问题有谁能够轻易定论呢?藤丸立香不想让奥伯龙失望,但在他看来轻率地给出结论则更加欠妥:“我觉得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或许人类从来就没有给这个词语一个清晰的定义,只是……当意识到它的瞬间,就会本能地知道‘啊,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啊。”背后的他微微地叹息。
“但我有个,或许非常、非常个人的见解。”藤丸立香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如果你想听的话……”
“说来听听。”
“……理想的,命尽之所。”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我眼中,‘爱’,就是……‘我愿死去的地方’。”
“…………”
奥伯龙没有回音,但相握的手中传来了不快似的、捏紧的力道。
“故乡。普通的日常。或是某项钟爱的事业。”藤丸立香并不希望自己的答案听起来像是字面上那么沉重,于是用着轻松的语调列举起了那些听起来微不足道的例子。说着说着他忽然松开了紧抓着奥伯龙的手,向旁边挪了大半个身位,然后扬起双臂向后一倒,在啪沙沙的声响中仰躺在了落叶铺就的地面上,终于与流露出诧异神情的奥伯龙四目相对:“又或是——某个人的身旁。”
——这样并不算“回头”,对吧?
他挤挤眼睛,对奥伯龙绽开了笑。
奥伯龙把嘴张了又张、舌头咂了又咂,混杂着诸多情绪的神色在脸上转了又转。他似乎努力想把那些多余的情感从脸上挥去,结果半晌之后还是残留了一些困扰与不知所措,这时才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你这,混蛋。”
不过此时的藤丸立香更多地注意到的是,他用了一个与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大相同的形象——顺滑的冷色调银发上缀着荆棘般尖锐的暗青色星芒,身后没有了翅膀,取而代之的是布满黑色绒毛、状似虫腿的奇异肢体。
“……这是你真正的样子吗?”脱口而出之后藤丸立香有些后悔。或许他不想让自己回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那副模样看起来确实让常人难以亲近,虽然在如今的藤丸立香眼中只像是在蜕皮时抛却了稳重与威严外壳的、脆弱透明而又美丽的羽虫。
“谁知道呢?”奥伯龙摊着手,脸上堆满了毫不在意,“反正头发的颜色也好翅膀的形状也好,想换的话随时都能换,也就没有所谓的真正不真正了吧。”
藤丸立香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他苍白得近似透明的手臂,又轻轻触碰他垂下的虫肢上的绒毛,感受它们在指尖下的微微颤动。
“好可爱。”他没能找到更加恰当的词汇,但他并不太担心,因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一定会在妖精眼里映得一清二楚。
奥伯龙皱眉、试图躲开视线、尖锐的犬齿在下唇上咬出了痕迹,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扭了回去:“说到底……你的那种感情,真的能算是爱吗?既然你都说没有明确定义,说不定只是你对缺位的友情过度渴求导致了什么奇怪的误解……等到有朝一日真正的命运到来之时,才幡然醒悟?”
“毫无疑问。”藤丸立香果断地摇头。
因为这件事他早就已经扪心自问过了。——与曼德里卡多互称Friend的时候非常开心、对同龄且背景多少有些相似的卡多克也抱有些许尚未能实现的期望……但实话实说,自己从来没产生过对他俩亲上一口的冲动。
持有妖精眼的奥伯龙难道会不明白吗?
——……啊啊,他是不是其实……
“奥伯龙,你……”
藤丸立香惊醒一般猛地意识到了,自己更早、早在陷入这个梦境之前,就已开始惴惴不安的缘由。
——“恋情不应触碰,独留心中怀念”。
奥伯龙的那句宝具咏唱……在那时听起来就像是他为二人之间的关系写下的答复。
尽管已然无法否认自身的动摇、尽管甚至应允了契约,奥伯龙在心底或许仍然并不认为自己“应当”接受藤丸立香投来的情感。
往最坏、却也最合理的方向设想,他极有可能打算把梦中的藤丸立香送回Storm Border之后,仍选择独自一人留在奈落之中。
但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因为他明明本可以一走了之的。
眼前这个梦境仅仅是能够得以存在,就仿佛已是他在挣扎中向那最后一根稻草伸出手去——无论它是将压垮骆驼,又或是将救谁一命。
——但这不就意味着,你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了吗。
结果这个以恣意妄为的妖精王为原型的家伙,在这种场合却笨拙得要命、根本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去任性。
所以,塞给藤丸立香的最后一个难题,才会是“俄耳甫斯”吗。
——“你能否做到,将恋人带离地狱”。
……是绝不会直接示弱的那个奥伯龙,以近乎刁难的形式发出的求助。
现在藤丸立香应当作出回答了。既是回应奥伯龙明面上提出的质疑,也是回应给予俄耳甫斯的考验——或许它们一直都是一体两面。
“——我无法夸下大话,说你比世界更为重要;”他闭上了眼睛,“也无法去成为,只属于你的正义——”这样说着的同时,他飞快地摸出了一个静静躺在口袋里的小瓶,拔开瓶塞抬手翻转,将其中闪光的液滴全部泼洒在了自己眼睑之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奥伯龙一边发出惊诧的呼声,一边本能地伸出手去够藤丸立香手中的那个瓶子,结果还是慢了一拍。
藤丸立香勉强眨着睁开湿润的双眼,径直回望向他:“但我愿意,把我的心交予你,从此,一直。”
——它已经不会再无处可去。
这个主意还真是灵光一闪。藤丸立香在指尖触碰到那个盛满露水的小瓶轮廓之前,都没有想到自己上次单方面许下的“下次见面时就试试”的约定,竟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蠢死了!”奥伯龙将脸扭向一旁,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万一你一睁眼,看到的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啊!”
“这里是你的梦嘛……那也就是说,这个梦里的一切,不都是‘你’吗?”藤丸立香率直地笑,“……森林、草地、小妖精们……全部。而且就算真的有万一,能解除它魔力的妖精王不就在这里了吗?”
“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能这么轻率地把自己未来的可能性都这样抛进深渊啊!我、这样……”奥伯龙急躁地用爪状的左手捶着地面,“谁都不会幸福的啊?!”
“可……人又不是为了得到幸福才爱上谁的。倒不如说,我真的非常庆幸,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你。”藤丸立香的表情稍稍变得苦涩了一些,他将视线挪向了天空,同时又摸索着再次捉住了奥伯龙的手:“我还没有好好和你说过吧,关于那个……千里眼的事情。”
他淡淡地讲起了千里眼是为何物,然后讲起了所罗门王与罗马尼·阿其曼,从他的愿望,到他的结末。
“结果直到获得了或许与他近似的视界,我才刚刚开始真正理解他……理解他为何向往着普通的人生,理解他为何会被‘浪漫’如此触动、甚至希望将其作为自己的代称。”藤丸立香抬起左臂掩住了自己的眉眼和大半张脸:“——如果一直看向‘正确’的答案、去贯彻‘正确’的事情,那或许真的就变成了维持世界运转的装置构件,‘心’也将无处安放吧。……悸动、冲动、不安……哪怕会因此犯下错误,那些真切触动着‘心’的情感,却能时时刻刻将人维系在‘人’的形态之中。”
“……”奥伯龙始终只是一言不发地聆听,却也一次又一次暗暗攥紧藤丸立香的手。
“‘那个人’在作为所罗门王时的生前,应当也曾有过转瞬即逝的一夜之梦吧。然而他仍选择了将其封存埋藏……直到作为英灵现界,才终于获得了去挖掘那个愿望的机会。”他说着坐起身来,将干净澄澈的碧蓝双瞳中满溢的坚定径直投向奥伯龙的双目:“——但我想要作出不同的选择。”
双腕靠上了奥伯龙的肩头,指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垂下的发丝、扶住脸颊,将二人再次拉进到呼吸交错的距离。
“我想和你在一起。”
——每当望向你的时候。
——每当与你交换言语的时候。
——心中跃动的这种情感,我希望它一刻都不要停息。
所谓的“浪漫”,就是恣意奔涌的感性的波涛,就是形体中寄宿着生命的实感。
“倒不如说,光是这样看着你,我就已经感到了幸福。哪怕你永远不回应我的感情。”藤丸立香的笑脸从微苦渐渐转甜,“如果你真的讨厌我的话,我当然不会强求……但你反正又不至于讨厌我。”
“……哈?”奥伯龙终于发出了不太愉快的抗议声,他板着脸扬手去扯藤丸立香的脸颊:“倒也不必这么自虐?说到底你从哪里看出我不讨厌你的?我可——”
可能这种抗议实在太具有奥伯龙的特色,藤丸立香几乎立即就笑出了声。他抽回右手,抓住了仍轻轻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尖锐指尖,带着它一起指了指上方:“抬头看看吧,奥伯龙。”
他顺着指尖仰起了头——
“……啊啊,真是糟透了。”
叶隙的另一侧,是澄澈的碧蓝。
——他“自己的答案”早就在那里了,笼罩着这整个梦境。
奥伯龙放弃似的长长呼了一口气,摊开双臂仰面向后倒了下去。短短片刻之后,又意犹未尽似的欠起身,拽着胳膊用力将藤丸立香拉向自己。
“呜哇!”藤丸立香在意外之中险些跌倒,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干脆就势在奥伯龙身旁躺下了。
侧过脸去,就能近近地望见他下垂的嘴角,望见他微微泛红的脸颊,望见他在碧空辉映下闪烁着的眼瞳。仅仅是看着,那种美丽就会让人不由得暗暗希望,这样的片刻能够持续到永远。
奥伯龙显然注意到了目光,却仍然只是躲闪似的,执拗地将视线停留在天空。
“——国王陛下,其实,一直、一直,都很寂寞。”
但这样一个声音很快就打破了时间静止般的宁静。
二人的脸色一同唰地变化了。
——几乎被遗忘的大青虫妖精,其实一直都还在近处守望着。
而这座森林中守望着二人的,当然不仅仅是它——
“奥伯龙就,拜托你啦!”
“国王陛下喜欢甜的水果——!!”
更多更多的声音响起来了。从那些树木的叶子和枝杈背后,小妖精们纷纷探出头来。
“你~们~啊~~!!!”奥伯龙黑着脸象征性地举起了拳头,却又很快挂上了笑——过于灿烂以至于十分恐怖的那种:“我要和藤丸君聊些机密话题,大家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唰啦啦一阵响动,它们飞快的再次藏起了身形。
“……”
“……”
只剩面色千变万化的二人彼此对视。
“……那个、机密话题……”藤丸立香用力憋着笑摆出了认真的表情。
“拜托你闭嘴吧。”奥伯龙哼了一声,语调里却没有了任何恼怒的意思。
藤丸立香支着胳膊,探起上半身吻他。
他踌躇着抬了抬手,终于还是将指尖攀上了藤丸立香的后背。
吻从双唇移向脖颈,然后顺着衬衫的前襟向下蔓延。
“话说回来,你还打算让我给不列颠陪葬吗?”藤丸立香在奥伯龙的肋上抬起头来,眨着的眼中满是淘气。
奥伯龙差点憋不住骂他,但结果只是咬了咬嘴唇抛出一句“等你死了,我会负起责任把你丢进奈落、给不列颠的残渣添点土的”,就飞快地扭开了视线,几秒之后才低声补充:“……虽然不知道还得让不列颠等上多少年。”
“谢谢。”藤丸立香露出安心的笑脸,抚上奥伯龙纤细的腰侧。
身体的轮廓仿佛从相触的地方一点一点融化了。不列颠的虫蛹像诞生之时那样喘息呻吟,这一次却不再源于痛苦。
最后二人并肩躺在夜空之下,相互缠绕的指尖依然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你的光辉也终将黯淡,终将陨落。”
“嗯,因为是人类嘛。和妖精相比,一定本来就是短暂得不像话的时间。”
“哼……可不要不自量力,去‘闪耀仅此一次的光芒(成为新星)’啊?”
“放心吧,‘Ars Nova(新星的魔术)’我本就无从习得。”
奥伯龙侧过身子,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藤丸立香的眼睑。
这个梦,就这样在夏夜中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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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自行要求了七天禁闭。
尽管戈德鲁夫所长方面一度面露难色:“既然结论都只不过是‘梦’了,我们本也不该再追究什么……”
“唔嗯,我倒是觉得,他如此认真地希望背负起责任,我们也没有道理强行阻止嘛~”达·芬奇倒是很快理解了他的心思,“就让他去兑现吧。”
‘崩落’事件的结尾,是当Storm Border脱离奈落空间之后,所有乘员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原原本本处于跌入奈落之前的位置上。——包括人类最后的Master藤丸立香,也仍原模原样地睡在甲板中央。
所有的舰载摄像和通讯设备,在那段时间内也全部瘫痪,未能存留下任何记录。
于是在最终的书面记录上,奈落中发生的一切,以“梦”作为了正式结论。
结果那位喧闹的大骗子妖精王,或许只是大张旗鼓演了一出让人永生难以忘怀的告别戏码。
而那巨大的虫龙,在Storm Border脱离之后,就坍缩一般扭曲着消隐无踪了。
“阿尔比昂的攻击造成的裂口引起了空间结构的剧变,最终导致被称为‘奈落’的异常维度自我塌缩消灭。
源于不列颠自灭愿望的Servant 奥伯龙·伏提庚的灵基,在那之后也无迹可循。由三尖赫尔墨斯Ⅱ计算得出,本次危及人理、星球的威胁已经彻底解除,合理推测的结论是并未离开锁闭的奈落空间,又或是已随着虫龙的消亡一同消散了。”
半日之后从医务室中醒来的藤丸立香,在阅读那份书面报告的时候脸上十分冷静,只是也十分少有地一言不发。
谁也没有多嘴。甚至在了解了部分因果的人眼中,给他一些时间好好休息并且调整状态或许才是最优解吧。
但戈德鲁夫所长还是在仅仅两个小时后就带着一脸进退两难的表情敲开了藤丸立香的房门——手里捧着一个盛着半块蛋糕和一张字条的小盘。
“事先说明!这个东西肯定会再次给你增加痛苦。但、那个嘛,我出于个人判断认为……如果不转交给你,实在是精神上过不去!”他的眉眼整个都皱成了一团,别过脸将那个小盘径直塞到了藤丸立香的手中,“……不知道哪个偷吃的混蛋给你的留言。”
——“好吃。可不要浪费啊~”那张纸条上用不属于迦勒底任何人的笔迹这样写着。
藤丸立香笑着笑着蹲在地上流出了眼泪。
“……虽然我就知道会这样……但该死的竟然觉得有点羡慕。”戈德鲁夫绷紧了表情僵硬地走出了宿舍区,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来。
“唔~感情无论何时都是好的东西嘛~”靠在墙后等待的达·芬奇踮着脚拍拍他的肩膀,“虽说现在职位是技术顾问,我作为艺术家还是会坚持这种观点的~”
然后七天平平静静地很快过去了。
打开房门的藤丸立香普普通通地去和许久未见的大家打了招呼,就如同往常那样投身到了日常任务之中。
而在当晚午夜之前,他又忽然匆匆地抱着为数不多的圣晶石一头扎进了了召唤室。
“没什么,就是有了一些‘现在好像能召唤到谁’的预感。”他微微红着脸这样回应了半路上投来的目光。
至于之后他从召唤室里带回了谁……那还用问吗?
不过这其中当然还有些不为他人所知的小小细节——
反手将召唤室的大门关闭之后,藤丸立香调整着呼吸和心跳的节奏,却迟迟未把怀中的魔力资源投入召唤阵之中。
“……呼。”下定决心似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睁眼抬手——“来吧,奥伯龙!”
不是召唤,而是令咒。
并未记录于迦勒底系统之中的那场契约的联结,其实从未断开。
——他毫无疑问还存在于世。
身边的空间扭曲豁开,重重叠叠的虫翅包裹之中,数天未见的那个身影显现了出来。
他缓缓睁眼环视了一下周围:“……哈?我正休息呢,能别在这种无事发生的场合突然喊我出来吗?”
这可称不上什么令人感动的再会台词。
但在藤丸立香眼里当然不是这样——在晶石纷纷坠地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响之中,他展开双臂用力把面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
“奥伯龙,奥伯龙——”
奇妙地混杂在一起的情绪爆发般瞬间充斥了召唤室的内部,甚至让奥伯龙觉得自己被冲击得眼冒金星。
“……”他倒也并不打算抵抗,而是顺势把自身的体重倚靠在了藤丸立香身上,宣告放弃:“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啦……”
“唔,总之应该先说,欢迎来到迦勒底。”
“我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种事啊?虽然事实上我现在是你的Servant,那也不等于是你们迦勒底的——”
——“我想你了。”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更多照顾一下你的心情啦~但是为了确保魔力供给和种种名义上的便利……还有!也不知是谁一声不吭就假装消失!搞得我这些天始终不知该如何对大家开口!”藤丸立香摆出一脸不满,轻轻地用指尖戳他的肋骨。
——“我忍不住想你。”
“不不不我也没故意假装消失啊?完全是单方面的误会——?再怎么说我也没法当场就腆着脸宣称自己回心转意就此投诚了吧?!”奥伯龙双手抱在胸前主张着自己的矜持,“说到底你要如何让你们迦勒底的人接受你把人类威胁随随便便带回来了啊?” 尽管藤丸立香那少有的心口不一早已被他尽收眼底,但明面上他怎么可能不开口反驳藤丸立香的抱怨。
“诶,这个倒还蛮常有的?大家应该都习以为常了吧?”另一方,藤丸立香则是一边故作惊讶,一边偷瞄着奥伯龙蹩眉的表情,“——我当然都想好了,你要是特别介怀的话,就装作是真正的泛人类史妖精王也行……?”
“去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意料之中的咒骂反倒令藤丸立香笑成了一团,随后他瞄了一眼时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召唤一下吧!”
“召唤?”就算有着妖精眼,奥伯龙也没能立即搞懂他的现任Master在打什么算盘。
然后他就两眼发直地看着那家伙熟练地从召唤阵里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包括但不限于小熊布偶、奇形怪状的面具、脑袋很大的木雕小人、看起来就十分辛辣的盘装食物……
“唔……你挑个喜欢的?”
“……???我是不是该先问问你们迦勒底的召唤系统是怎么回事……”
藤丸立香从那其中捡起了三把散发着红光的细长剑形武器,挥了挥摆起了pose,“这个或许不错?虽然不是你想要的武士刀,但还挺帅气的吧?” 然后他挤了挤眼睛开始解说自己的计划:“大致就是,我打算假装召唤到你了!这样一来各种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毕竟迦勒底还没阔绰到会拒绝召唤出的战力……只不过至少得把圣晶石的出账对齐一下。”
“原来如此?”奥伯龙皱着眉头干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藤丸立香则竖起一根手指认真提案:“至于这些东西,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别中意的话,随手拿一件丢进奈落就好。”
“……你是把奈落当成了什么便捷的异次元口袋?”他不快地抬脚轻踢藤丸立香的小腿,“呜哇,不知为何勾起了胃穿孔的记忆。”
“噗、哈哈哈哈…………算了算了不说笑了,”藤丸立香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他转身踏进召唤阵中,端起了那个淌着辛辣红油的盘子。
“——?!你要把这个吃了?那一会儿可别……啊,不、不,没什么……”
“!也对!”尽管奥伯龙根本没说出关键点,藤丸立香却立即心领神会。
他放下盘子,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奥伯龙身旁,径直吻上恋人的双唇。
“嗯……哈……”结果这绵长的一吻似乎让藤丸立香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短暂的吐息之后,他带着潮红的面颊又一次贴了上去,细细品尝一般吸吮着奥伯龙的唇舌。
“——前辈?前~辈~~?BB虽然绝——对是恋爱的友军,但可不要忘了正事啊?”
从藤丸立香手腕上的通讯设备中冒出的,是一位形似成长了的缪瑞恩的电子妖精(?)的形象,与她鼓着腮帮子抗议的声音。
“哇啊啊啊抱歉!”他的脸红了个透,飞快地松开了奥伯龙,半掩着脸蹲下身去,与她重新继续起了“作战”:简而言之,就是骇入了迦勒底的数据库,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伪造灵基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进去。
完成之后藤丸立香才终于真正松了口气。不过最后他还是利用令咒回复之前的数分钟时间在目瞪口呆的奥伯龙面前消灭了那盘麻婆豆腐,然后才带着一脸幸福的傻笑(和红肿的嘴)拉着他的“新从者”奔回了房间。
——大致就是这样。
而这段故事暂且讲到这里就差不多足够了。
他们当然还有更多更多的问题要去面对和解决,但那都只不过是迦勒底普通的日常罢了。
虽然很可惜,由于奥伯龙的灵基性质,这里并不能用“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来作为结尾。
不过顺带一提,契约关系真的是个蛮奇妙的东西。虽然那个名为“仲夏夜之梦”的EX级诅咒始终无人能解,但从身为Master的藤丸立香那儿溢出的情感与幸福,事实上也时常通过魔力经路影响着奥伯龙——当然他本人肯定不会承认这点就是了。
“‘诅咒’?这可真是……”某位作家却抚着下巴如此主张:“《仲夏夜之梦》可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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