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龙上下左右横竖都吃的无节操杂食人。
混乱中立无原则不搞事不开心人。

【咕哒♂奥伯】眼之视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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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还活着啊?”


他坐在一米开外,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看过来:“好奇怪啊……这儿,可是奈落呢。”


刚坐起身的藤丸立香还未完全从片刻之前的波澜中回过神来,没等他开口,奥伯龙又眯着双眼笑了笑抢过了话头:“啊~难道是因为,你已经跨越过了‘失意’?那么你能够睁开双眼也就说得通了。”


那一瞬间藤丸立香差点要怀疑刚才的一切真的都只是梦了……所幸甘甜的果实气息依然停留在嘴角。


“不过,我倒是觉得醒过来的话会死得更痛苦呢。”他满脸诚恳。


这边的藤丸立香总算是稍稍抚平了心跳,他望了望一片寂静的四周,决定干脆不再掩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段台词是不是酝酿很久了——比你刚上船时的那段即兴的熟练太多了!”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做了什么美梦睡糊涂了吗?”对面的奥伯龙·伏提庚看起来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既然你好不容易醒了过来,要不干脆陪我聊聊?”


他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藤丸立香坐过来。


藤丸立香当然没道理会拒绝这个邀请。


腿脚尚有些麻木,他略显艰难地挪了挪,紧挨着奥伯龙的左肩重新坐好。


与此同时,一个小巧的密封包装袋就精准地从右侧被抛过来、落在了他怀里。


“在你们船里散步的时候发现的。唔,就是所谓便携食品吧。你早就疲惫不堪了吧?那就吃点。”他说这些的时候甚至没有把目光投向藤丸立香,而是带着轻飘飘的语气,径直望向面前的虚空。


——……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更不坦率的家伙吗?


藤丸立香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啊哈哈……但就算是这点,现在的我竟然也觉得如此可爱。


“……”奥伯龙转过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憋了十来秒钟后终于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去你们船里把你的同伴杀了个一干二净…………但你反正不会信的。”


藤丸立香这时已经撕开了手中的包装,本来正要往嘴里送,正好与脸上微微带着些挫败与不满的奥伯龙对上了目光,干脆把手里的东西换了个方向递到他面前:“要尝尝吗?”


他倒也没打算客气,越过肩上毛茸茸的装饰探过头来,揽了揽垂下的发丝,张口从顶端咬下一块。


藤丸立香把脸也凑过去,在一瞬间甚至起了借机亲他一口的念头——这种近得可称亲密的距离下,这种心思简直再平常不过了吧?但为了避免早就在暗潮涌动的甜蜜和苦涩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选择从奥伯龙刚刚咬过的位置,也啃了一大口。


“……好难吃。”奥伯龙皱着眉头嚼完,又叹了口气。


“同感!”藤丸立香竟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开心,那玩意儿吃起来就像儿童用钙片似的,石灰墙皮里掺了大量糖分的味道:“之前去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带过,没必要真的不想再吃它……”但他还是又咬了一口,继续咀嚼起来。


——“不过能和你一起吃,还是挺开心的。”

——“好想和你一起……去吃更多更多,我们那边的,好吃的东西。”


既是油然而生的想法,也是希望传递给他又难以说出口的心境。


奥伯龙绷着脸,少有地沉默。


说是陪聊,结果后来差不多只是他默默地等藤丸立香吃完。


“接下来……”藤丸立香深吸一口气,悄悄活动了一下已经不再麻痹的手指和脚趾,“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奥伯龙·伏提庚像是等着藤丸立香这个问题一样,终于又露出了爽朗的笑脸,“你们现在正在无尽的空洞之中下坠——奈落之虫的体内是无限的,被吞入的东西只能永无止境地坠落。没有终点。直到永远。”


“一旦被吞进来,就既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就此完结啦。从这空洞里脱身而出是不可能的——”他拖了个仿佛制造悬念般的长音,然后眯着眼睛公布了答案:


“除非杀掉我。”


藤丸立香却一点儿也吃惊不起来,仿佛已在一直盘踞于心底的疼痛浸泡中变得麻木,只是感到那冰冷的河水终于泛至口鼻,缓缓地带来窒息之感——奥伯龙会将事情诱导向这个方向简直再合理不过了。或许更早之前、早在他发现奥伯龙自毁倾向的时候、早在梦中见到他释然表情的那一刻……藤丸立香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奥伯龙想要将妖精国、以及他自己的故事推往何种结局。


永远、永远坠落下去,哪怕死后也将继续坠落——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保有意识的话,那无疑是地狱。


他在言辞中以此指代藤丸立香身处的绝境,然而他自己却也早就身在其中了。


早已将自己定义为“反派”的奥伯龙·伏提庚,从未给自己留下过笑迎明天的可能性。


不论是勇者杀死恶龙拯救世界,还是整个星球都在静寂中沉入坠落之梦,那对“他”自身而言似乎也并没有多大区别……他所想完成的或许只是“结尾”,胜败也许根本就不曾重要。


与此同时,他甚至还带着一脸稳握胜券的表情,添油加醋般继续解说着藤丸立香眼前所面对的无望局面:没有其他人会醒来协助、由于空间被割离无法进行英灵召唤……甚至还附加了时间限制——迦勒底所观测到的波及星球全体的“崩落”,剩余时间业已不足一分。


——只是……


——快想……快想啊。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闭上眼睛,继续回到的梦境里去。”奥伯龙咧着嘴笑,”……和你喜欢的家伙一同坠落的梦境,或许也不坏?”


这无疑是激将。他明知道藤丸立香不会如此选择。


——……还……有没有…………


“但如果你仍想拯救世界的话,就与我战斗,然后为此而死。”


回答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犹豫,战斗的方法也早已了然于心。


“还真是,说的太对了啊!”藤丸立香挥出了拳头。


“呜哇,真就这样揍过来啊。”奥伯龙单手撑地向后轻轻一跃闪过了这一拳,立起身时已将镰刀握在了手中,“面对挑衅,你也太缺乏耐性了吧?”


看起来就像是玩闹一样,但这场战斗的的确确算是拉开帷幕了。


——不能继续踌躇下去。


这是藤丸立香挥出拳头的时候脑中唯一一个成形的想法。就算他清楚地知道奥伯龙如此言行的目的,也清楚地知道奥伯龙的那些宣言必然夹杂着谎言,但“时间”确实是他不敢用来赌的。哪怕心中的其它思绪纠缠扭结,他也必须逼迫自己先行动起来了。要说这算是着了挑衅的道,倒也不能算错。


不论“藤丸立香”和“奥伯龙”之间如何,“拯救泛人类史”和“毁灭泛人类史”之间的战斗和胜负,确已无法避免。


只是……当感情演化成爱恋之后,人总是难免会变得贪心(強欲)一些。


如果可能的话,藤丸立香当然不愿意这般无奈地去陪奥伯龙上演他所选定的那个结局。如果可能的话,藤丸立香还是想要握紧他的手,去迎接四季的更迭、去踏遍迥异的世界。


遗憾的是无论藤丸立香怎样拼命去思考,只觉得一切行动都那样无力——先不论方法,就算此时此刻真的能够拉住奥伯龙……未能抵达终点的芥蒂却永远无从消弭,终将成为一枚不可控的定时炸弹吧。


——唯有终幕的帷幔降下之后,疲惫的演出者才有可能笑着放下重担。


同样有着不可退让的目标的藤丸立香,确实能够清晰地明白这点。


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不得不承认,唯有陪同奥伯龙抵达那个结局,才是最好的选择。或许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理解了最初那个梦中的“藤丸立香”自己,是为何怀抱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仍在目送奥伯龙远去的时候,说出了那句“这样就好”。


——但是……我…………


藤丸立香并不是无法面对无奈的别离——他已经体验过太多太多。……如果各自将彼此的目标贯彻到底,哪怕那将意味着生死相搏,甚至也别有一番畅快。


令人无法忍受的,更多是,“别无选择”和“无能为力”本身。


——……至少…………有没有什么,我能…………


哪怕只是作为友人、哪怕只是对他表达应有的感激……在别离之前至少的至少也想要竭尽自己所能,为他送上一份,能够令他会心一笑的饯别之礼。


然而藤丸立香,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尚未将理想的答案抓在手中。


忽然就像是找回了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之前对着最后一道难题大脑嗡嗡作响的心情。只不过这份答卷并不仅仅是要上交给出题人,也是必须上交给自身内心的……瞎猜个答案碰碰运气的可能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说起来或许很没出息,但藤丸立香意识到自己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了。就算再怎么希望这些事情能在自己和奥伯龙二人之间解决,他同时也一清二楚——如今已不同于那时的海滩之上,自己当然不可能仅凭赤手空拳战胜完全姿态的Servant·奥伯龙,哪怕他只是不断躲闪,那也将成为藤丸立香的败北;而作为召唤者(Master)本就不该拘泥于自身的一己之力……带着不干不脆的态度、以自己这种半吊子不像话的战斗方式的话,更不可能为他献上满意的结局。


能够呼唤的人选,也早已明晰可见。


——……抱歉……我知道的,“你”早就在等待了吧。


——同样向着自己认定的目标飞奔而去了的那个你(少女)。


——与他所期望的“缇坦妮娅”似是而非的你(新星)。


藤丸立香抬起头,向那颗本不应存在于此的蓝色星星,伸出了手去。


“来吧,卡斯特——”


金色的光芒如约而至,如同彗星又如同铁锤,带着力量与冲击感径直撞向甲板。待那过于耀眼的光柱散去,仍有星辉从她的王冠上、金发上、巨剑上无声飘落——立于面前的毫无疑问,是藤丸立香曾在梦中见过的,成为了“理想之王”模样的阿尔托莉雅。


“基于与‘异邦的魔术师’的契约,回应召唤于此参上。”


如今的她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沉静、稳健、甚至带着一些庄严的气质,或许是变得更像是“王”了吧。而不再是那个会在藤丸立香身边着急跳脚的女孩子。


“你是……你是……!”

“以乐园妖精的身份,成为了英灵?”


奥伯龙一脸又惊又怒,这次大概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吧。他究竟有没有真正期待过阿尔托莉雅去“成为”什么呢?王、王妃、星辰?或许哪个都有过?又或许哪个都否决了?


——啊,大概就是这样,与谁产生纠葛,而后变得“喜欢”,那种心情多少是包含着,“希望你就这样保持着自我”吧。


藤丸立香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不过话虽如此……看着被“成长了”的阿尔托莉雅义正辞严说教的奥伯龙,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就算妖精们无可救药、我们的未来中不存在希望,去剥夺其他的、仍有未来的人们的‘现在’的行为,毫无疑问是错的。”

“这比逃避毁灭还要令人看不下去。”

“对吧奥伯龙,你这种行径,多少让我真心有点不齿。”


奥伯龙一开始还能用什么“能力不足”“早已退场”来嘲讽她几句,到这会儿已经放弃了回嘴,只能挂着一脸不耐烦。就像……就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被长大了的女儿抢走不健康的嗜好品、按着教育的老父亲。


正当藤丸立香不禁在心里想着“这个阿尔托莉雅,超严厉耶……!”的时候,奥伯龙悄悄瞪了一眼过来,结果他也没忍住不严肃地挤了挤眼回去,苦涩的心湖之上竟不可思议地又漾起了一缕开心的波纹。


“——诶……这里是……我、究竟——”另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玛修!你没事——”藤丸立香才刚惊喜地回过头去,伴随着盔甲和盾相互撞击的喀锵声响,她已经飞快地爬起身来、架着盾牌挡在了藤丸立香身前。


“……阿尔托莉雅的杰作?”奥伯龙把手中的镰刀转着圈儿耍了耍,叹气似地长呼了一口气,却又立即笑了起来:“行吧——!大概你们船里的小伙伴们也很快就会陆续醒来了吧。唔,还有你最擅长的英灵召唤,现在大概也变得可行了?”


玛修·基列莱特回过头对藤丸立香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放心吧,前辈”这句话已经不需要通过言语来传达,仅仅是望着她的背影就足以让藤丸立香定下心来——不论是战场还是心中,她都早已是自己最为可靠的坚盾。


——“如果你把她视为对等的伙伴,比起担心、更应该多信赖她一点嘛。”


不知怎么,某天夜里奥伯龙投来的话语突然又浮现在了脑海。


——事实上他说得完全没错。


至今的旅途中被保护着的明明是“藤丸立香”而不是“玛修”,要论担心也该是她来担心藤丸立香才对。难道是“前辈”这个称呼让自己产生了什么可笑的错觉?不,倒也不是,就算有着足够的战斗能力,在诸多方面仍未愔世事的她确实有着令藤丸立香始终放心不下的地方。这还挺微妙的,担心着那些事情的时候,就仿佛变成了家长般的心态,虽不至于影响“信赖”,但在“对等”上确实造成了一些失衡。结果就是,她明明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却几乎没能缓解“人类最后的Master”那种隐隐的“孤独感”。


所以……这难道就是为什么是“奥伯龙”而不是“玛修”?——成为本应是思春期青少年的藤丸立香心之所向的那个人选。


说句实话,将自己的内心剖开分析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当两位当事人都还站在自己面前。该说是至少有点儿羞愧吧……当初小达·芬奇生气地让藤丸立香给玛修一个交代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不这都是误会啊!”,现在呢?至少眼下他于情于理都绝不可能坦诚地对玛修说出口来——“我有了喜欢的人,就是对面站着的那位。”


奥伯龙他……现在在藤丸立香眼中已经几乎只是个年龄相仿的“普普通通”的男孩子了——能够互相打打闹闹开起恶劣玩笑、也能够静下来交换沉重话题的那种。至今藤丸立香依然十分感激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夜里抛来犀利而精准的质疑,让那些长期藏于暗处的伤口在被戳穿之后得到了被正视的机会……这或许有着妖精眼的一些功劳,但他递来的建议中确实饱含着感同身受的关心——唯有从相似的视角上才能如此清晰地,将藤丸立香眼中的世界理解得透彻。


——……!


一个念头带起一个激灵陡然从后背直窜上头顶。


——!!!


所谓的灵光一闪大概就是这样,在某个瞬间猛然意识到答案可能从来都不在很遥远的地方,而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


——啊,不过说到底,这也就仅仅是我自认为合理的答案罢了。


虽然心中清晰地明白着这点,至少藤丸立香已经可以提起笔来,准备好在那张试卷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回答了。


吸气,呼出。


全身的感官仿佛这才突然恢复如常,却又像是突然发生了故障,在意识到奈落的空气中微微的烧灼气味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一丝意外的清爽。


“——奥伯龙!”他捏紧了拳头,“……最后我还想再问一次。”


“?什么?”奥伯龙·伏提庚微微歪过头来。


“你的目的——不,不是指毁灭妖精国或者泛人类史那些,而是你曾谈起的,关于‘闪耀之星(缇坦妮娅)’的那些话……也是谎言吗?”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以一句:“啊啊……你的这种方面,我真的是超讨厌的啊。”


他既不愿意说出肯定、也不愿意说出否定。但这才正是,藤丸立香期望中的反应。


“崩落之咎。黄昏之迹。一切皆如仲夏夜的幻梦。”妖精国的终末装置将深邃的蓝色双眼闭上又睁开,将清澈流水吟唱般的宣言又一次变得激昂汹涌:“我名为奥伯龙。奥伯龙·伏提庚。是无论如何都将与你们敌对的‘人类的威胁’、亦是陷阱般的终末装置。与兽类之流不同,断然不会心怀任何爱意。就用这场战斗来证明吧!”


人类最后的Master抬起了仅剩令咒残迹的手,那是准备已然就绪的标志。


——是啊,就用这场战斗来证明吧!


疼痛并没有消失。但藤丸立香已经挥去了不安。“胜券”虽然并不能说在握,但“胜算”至少是有的。


“来吧,拉起悲剧的帷幕!巡礼之旅,就在此终结!”


镰刀在盾上撞击出火花,又在与模造圣枪和名为玛米亚德兹的大剑交锋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战斗在再次打响的那个瞬间径直进入了白热的状态——藤丸立香决定的作战方针是速战速决,为此他也在二人的守护之下呼唤了灵基之影投入了战斗。


虽说是以一敌三,但实际身在主场、有着职阶特异性和诸多未知技能的奥伯龙看起来并未陷入被动,甚至在侧脸、肩头绽出血花的同时仍然带着狂放的笑意。


藤丸立香在那每一击的同时都咬紧了牙关。“充分的觉悟”是指在此情此景下绝不会动摇或手软,但不等于能够阻止那些伤口一次又一次凿于自己心上。


鳞粉从层叠的蝶翼间散下,一次又一次模糊着梦与现实的界线。在那之间转身、跃起的暗色妖精王的身影,如在寂寞的旋律中优雅地舞蹈……是燃尽生命的谢幕之舞,是这世间不应有、也不会再有的美丽。


抢先迷住了双眼的,究竟是泛滥的心河,还是幻惑的鳞粉呢?藤丸立香连忙抬起手背去搓揉,但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却已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沐浴在温和阳光中的金色森林中,小巧的花仙(Fairy)与飞虫们拍打着翅膀,快乐地旋转翻飞着聚集而去。


“奥伯龙大人!是奥伯龙大人!大家快来,奥伯龙大人回来啦————”


“他”已经站在那里了,还是那副与这里的安宁快乐不相称的黑色打扮,却带着许久未见的放松笑脸,低着头与围在身边的虫型妖精们说笑着。


藤丸立香不忍打扰那美好的氛围、担心它会像泡沫那样碎散消失——毕竟,这显然,是一个短暂的梦境吧。他想要尽可能安静地靠近一些,但脚步踏在落叶上喀沙喀沙的脆响很快就出卖了他。


“啊呀,你是————”奥伯龙·伏提庚抬起头来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真的有些意外。


“抱歉。”藤丸立香只好挠挠头,“我,刚才,睡着了?”


这种事——指突然睡着——本来还挺常有的。虽然在战斗中打着打着忽然陷入梦中可能是首次……但对于他本人来说,简直是未敢想过的意外之喜了。


“————真的假的。”梦境的主人几乎要失去了言语,“是有多死皮赖脸啊,你这混蛋。——哎呀,脏话还是得禁止、禁止。”


“……”想说的话明明太多太多,机会突然到来的时候却哽在了喉中。藤丸立香望着奥伯龙的脸,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一旦打开那个匣子……好不容易铸好的觉悟又会就此崩塌。


“算了吧,反正是梦。”倒是奥伯龙先耸耸肩卸下了架子,“既然是最后了,要不要喝点红茶什么的?——话虽如此,但我能说的,应该也早就说完了。你应该也没什么理由,再停留在这种地方才对。”


——理由当然是有的啊。


——你明明知道。


“如果这就是最后,至少让我听听你的真心话吧。”但藤丸立香并没有选择去陈述自己的理由,而是笔直地望向他,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


“哈?你脑子腐烂了吗?比我还烂?记忆容量难道连虫子都不如?”奥伯龙一脸鄙夷——那是当然的嘛,毕竟在他的主张中,他确实在今天已经自述过不止一遍了,本质、真心、目的,等等。


“因为,你是个大骗子嘛,奥伯龙。”


——我早就知道。


——而你明明知道我知道。


这看起来像是步步紧逼,但对藤丸立香而言,倒不如说是希望能为奥伯龙“撕开一个口子”——正如隐藏的伤口被揭开之后才能得到愈疗,极力织就的谎言之茧被撕裂之时,那其中自缚的虫蛹,是不是也能够如释重负呢?


“————”奥伯龙先是看起来仿佛要发怒,却在长长吸了口气之后,意外迅速地放弃了。“————也对。都被你这么说了,这回合算是我输了。”


“嗯,有哦,真心话。”他瘪了瘪嘴,试图用起那种轻巧的语气,但双唇微微颤动着,连嗓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不稳了起来,“唔,还相当不少呢。”


谁又能在这种场面下无动于衷呢?藤丸立香想也没想立即将奥伯龙一把揽进了怀里,一边感受着他不同于以往的呼吸节奏,一边听着他在肩头另一侧缓缓地诉说着他眼中的妖精国与泛人类史、“故事”与“现实”……


“算啦,对身为人类的你说这些也是没用的吧。反正,当下一个故事到来的时候,就会忘却了。”他从藤丸立香肩侧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挂回了那种虚幻的笑脸,“更新、成长才是泛人类史的规则吧?‘永恒’本就不曾存在,未来才能无穷无尽。——我就是,看不惯这种罢了。”


“…………”实话实说,藤丸立香根本没有这种心理预期,他本以为矜持如奥伯龙会用着一如既往的轻佻语气、让自己的话语依旧真假难辨。突然面对这种一丝不挂的纯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


千言万语在揪起的心中糅合搅拌,却凝聚成了这种与原本的话题毫无关系的结论。


“这样你满足了吗?那就睁开眼睛。”奥伯龙纤长的睫毛下目光闪烁着,带着不太畅通的鼻息声,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件东西朝藤丸立香的方向抛来:“……下次。……下次遇到了喜欢的家伙又求而不得的话,就试试这个好了。”


那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其中流淌着在光照下会折射出细碎斑斓光彩的透明液体。就算奥伯龙没有明言,藤丸立香也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这个……对你也管用吗?”——在某个故事中,甚至连仙后缇坦妮娅也因此对驴头的波顿着迷。


“谁知道呢?”他侧着身摊手爽快地咧着嘴笑,“毕竟没有机会试过嘛。”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试试好了。”藤丸立香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虽是半开玩笑,但细想来这或许意外是条可行之路?——用来破解奥伯龙·伏提庚身负的“不知爱”的诅咒。


“我猜,那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他指的究竟是三色草之露的效力,还是“下次见面”这件事呢?


藤丸立香问不出口,而奥伯龙也已经再次转过身去,迈开了脚步。


“……等等!”


——还有……一件事。


他又一次停住了,不过这次没有回过头来:“……你不觉得,在告别的时候告白,这种事挺过分的吗?”


“……在被告白之前就开口阻止,不也挺过分的吗?”藤丸立香只得苦笑。


“哼哼~我可本来就是个过分的家伙啊,不差这一次。”奥伯龙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就此别过啦,迦勒底的混蛋!”


虫群们吱吱喳喳地紧跟在他身后,不,不仅是虫群,整座森林都像是舞台的追光、或是卷动的画布那样随着他离去。留在原地的藤丸立香身边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再见啦,再见啦,奥伯龙的朋友!”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后,一条大青虫模样的妖精扭过上半身,学着奥伯龙的模样对藤丸立香挥动着短短的肉足:“下次再来威尔士的森林、再来奥伯龙的森林里玩吧!”


“嗯!”他蹲下身来,努力回以笑脸,“嗯!说好了!要等我哦!”


视野又模糊了起来。藤丸立香站起身,闭上眼睛整理着呼吸。


——战斗还没结束就自顾自地告别……确实是个过分的家伙啊,奥伯龙。


他抬手搓揉双眼。这次睁开的时候,眼前已经毫不意外地回到了战场的光景——就像刚刚那一切都只不过是发生在藤丸立香揉眼的片刻之间。


“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伯龙向后一跃,闪过阿尔托莉雅的剑锋,但他的脚下却已不再是甲板。


“奥伯龙——!”


藤丸立香飞奔过去,但那当然是个根本不可能赶上的距离。


奥伯龙·伏提庚向着空洞坠落而去,却淡淡地,笑了笑。


——正如最初梦中的画面。


“…………”藤丸立香站在甲板的边缘,与渐行渐远的他静静地相望。


“确认到奥伯龙·伏提庚的灵核已受到重度损伤。”阿尔托莉雅平静地宣告着结论,“带着那种伤势,应该不可能再次爬上来了。他将永远地,向着不存在的奈落之底不断坠落。”


“……在这洞穴之中,永远地——”玛修的声音中也流露出了一些沉痛,“那实在是——”


“……这样,就好……”藤丸立香还是念出了那句约定般的台词。他向着甲板内侧后退了半步,回头看向玛修与阿尔托莉雅。


“立香,你——!”阿尔托莉雅突然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呼。


——这样……条件就达成了。


“怎……”


玛修还没来得及反应,藤丸立香的身影已从甲板上消失了。


“前辈——!!!”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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